翠茹苦笑:“他们被我怼的说不上来,又不能灭掉我的灵魂,便转身打开身后一扇门离开了。一个男子还恶狠狠放言,说我既然不识趣,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候定会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过了两天,丈夫易军突然神情怪异地问我,说我为什么要骗他。我心中顿时就咯噔了一下。我说我怎么就骗他了。他就说,我并不是真正的翠茹,为什么要欺骗他的感情……”

说到这里,翠茹低下头,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声音从指缝中溢出,听起来嗡嗡的:

“这么多年的感情啊,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是我,是我在跟他谈恋爱,跟他结婚,生宝宝……这么多年一起走过,经历了生活的点点滴滴的人都是我啊。可是到最后他竟然随便听信别人的话而怀疑我,否定我,呜呜……”

芩谷也不知道说什么,她理解翠茹此时的感受。在自己刚刚从上一次恋情中“逃生”出来,便遇上一个深情不渝的追求者,逐渐放下心中防线只想好好地平平静静地过生活。

付出感情,心意与丈夫一起生活,枕边耳鬓厮磨数年,结果却抵不过外人一句话。这才是翠茹最难过的。

她拍拍对方肩膀,好一会翠茹的情绪才慢慢平静下来,继续讲述。

“一番争吵后,他终于说出真相:原来是有人告诉他,说我并不是真正的翠茹,我不仅害死了原来的翠茹还欺骗了他的感情……那次吵的挺凶的,所以父母和一些邻居都知道了。只不过他们以为是我出轨什么的……”

芩谷点点头,“那后来呢?”

其实当“翠茹”说到这里,芩谷已经大概能猜到后面发生的事情了。

那个带着一扇门和几个小弟的黑衣女子并不能拿翠茹怎样,所以便决定在她丈夫易军身上做文章。

如果芩谷没猜错的话,翠茹真正的弱点在易军身上,或者说只有易军才能做到。

翠茹眼泪流的更肆无忌惮,“呜呜……易军他,他竟然去相信一个外人也不信我,趁着……那个的时候,他在,在我身上做了手脚? 然后……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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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那个带着一扇门的黑衣女子的话来说就是:“既然你这么喜欢占据别人的身体,那就让你占着就好了,我成你。不过既然人家身体的原主人已经死了? 那么身体慢慢地腐烂是情理之中? 你的灵魂也应该随着别人的尸体腐烂也是理所当然了。”

至于易军的背叛? 对方的解释是:人家本来暗恋的是身体原主人,也是想和原主人恋爱和结婚。你一个穿越而来的贱人又凭什么占据别人的身体去睡别人的暗恋者?抢了别人的东西就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而且他们也没做什么啊,只不过把真相告诉了男人而已。

芩谷对这一切不置可否? 有句话叫做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所在的天道体系讲究的是平衡和因果? 别人的理念跟自己不一样那就不一样吧。

只是这次事件撞在自己的任务上,她没理由不插手。

…………从房间里出来时,“翠茹表姐”蓝汐连忙紧张地冲了进去? 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及嘶哑的压抑的哭泣。

翠茹的灵魂自由了? 身体也自由了。顽强的生命磁场还没有彻底消散。

翠茹经历两次感情? 一次还没步入婚姻殿堂便以失败告终? 第二次虽然修成了正果? 可是表面的美满一点也经不起丝毫风浪。

其实? 如果没有这次意外的话,她们应该是最最让人羡慕的模范夫妻和模范家庭了吧。只可惜,世事无常。

现在,她终于看清了一些事情,依旧相信爱情相信生活的美好? 只是? 这一切的前提是千万不要让它们经历风雨。

什么“风雨之后见彩虹”都是骗人的? 再深厚再美好感情都经不起试探和猜忌。

像电视剧里经历风雨各种怀疑互相猜忌最后还能冰释前嫌的? 那真的只是演戏,现实中,心碎了? 便真的回不到当初了。

只是,翠茹还放不下自己的孩子。

在她变成活死人的这段时间,她每天都能听到女儿撕心裂肺地哭喊,嚷着要妈妈,要妈妈抱抱。

她听的心都碎了,身体却无法动弹。

所以,今后的生活究竟怎么继续,还是让她们自己去选择吧。

两个来自不同时空的女人,命运让她们再次聚在一起。

回过神,当她们追出来时,发现那个莫名其妙而来的老太婆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芩谷选择返回地府,临离开时,她“顺道”去了一趟鑫和小区,将老太太身上的病痛治好。算是回报当初老太太送她一堆废品的善心吧。

至于那个披着真爱的名义而将自己结发妻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的男人,精神已经有些错乱。

他在黑衣女子那里吃了闭门羹后,看着本来好好的生活被自己搞的一地鸡毛,他终于后悔了,抱着女儿说对不起她妈妈,怪自己当初鬼迷心窍,竟然去相信一个外人而怀疑跟自己相濡以沫几年的枕边人,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

这一幕让芩谷不由得想到曾经看过的一个电视剧:里面的娘子为了辅助丈夫可谓是赴汤蹈火,后来一个和尚跟他说你娘子是个妖怪,竟真的开始怀疑娘子……世间的真爱,不过如此吧。

芩谷的本体人生倒没遇到这样狗血得事情,其实大多数人都不会遇到。当然如果真遇到了,或许结果并不会比“娘子”和“翠茹”的结局好多少。

芩谷心中淡淡地想着,其实,这一点她在本体人生里努力经营和维持那个表面无限风光的家时,她就明白了。

所以在生命走到最后,她发现其实内心真的一点也不留恋。没错,她不会去留恋需要用心经营才能维持的所谓美好。

一切需要经营才能维持的,都太累。

…………这次任务中,虽然芩谷并没有亲手灭杀恶灵,但任务毕竟是在她领取任务后完成的,所以仍旧算在她头上。

芩谷推算整个事件的时间线,发现自己接收到任务完成信息正好是易军与那黑衣女子交易失败时,也就是其打开随身门离开那个小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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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诤伸过去的手一下子僵住了。

跟在祝烽身边那么多年,他太清楚,这种口气,是祝烽要发怒的前兆。

可是——自己做错什么了?

他小心翼翼的转头,只见祝烽瞪着他,冷冷道:“你不是有消息要跟朕说吗?谁让你去端茶倒水的?”

“……”

叶诤愣了一下,又看看南烟,也只能转身走到祝烽的面前去,而南烟继续用裹着纱布的手,小心的沏了一杯茶。

祝烽道:“你刚刚要说什么?”

叶诤道:“派出去的王府近卫队的人已经回来了,说是解石府上已经撤光了,一个人都不剩。”

南烟惊了一下,回头看着他们。

解石他们——都跑了?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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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消息,祝烽却好像并不太吃惊,仿佛已经知道这回发生似得,沉吟了一番,道:“也罢,其实朕也早就知道,他们肯定要走。”

“……”

“只怕,我们昨晚从那解府一出来,他们就已经准备撤离了。”

“……”

“他们怕‘燕王’,怕燕王府。”

叶诤皱着眉头道:“他们跑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祝烽淡淡道:“解石那一群人,不过是摆在台面上的,既然已经弄清了他们背后的势力,这些人如何,并不重要,派点人去继续追踪就是了。”

“……”

“现在要紧的,是要等那边传回来的消息。”

叶诤点了点头,道:“只是,路途遥远,加上要避人耳目,不论如何都还要两三天的时间。”

祝烽淡淡道:“朕等得。”

这时,南烟已经端着茶杯小心的走了过来,祝烽看了她一眼,伸手去接她手中的茶。

南烟轻声道:“皇上请——”

眼看着祝烽的手已经伸过来了,她小心的放开,但下一刻,祝烽的手突然一缩,那茶杯顿时落空,哐啷一声摔到地上,跌了个粉碎。

“啊!”

南烟吓得叫了起来。

茶水泼了她一身,也泼到了祝烽的身上。

一旁的叶诤也吓得差点跳起来:“哎唷,怎么回事啊?”

祝烽看了南烟一眼,见她只是被吓到了,立刻一掌拍在桌上:“司南烟!”

南烟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皇上,奴婢知错了!”

“你,你知道朕的这个茶杯,是什么茶杯吗?!”

“……哎?”

南烟以为他要责怪自己“毛手毛脚”什么的,可是——茶杯?

什么,什么茶杯?

她正疑惑不解,倒是一旁的叶诤看到了地上的碎片,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这,这白瓷杯子,还有冰裂纹莲花托,这,都是古董啊!”

南烟吓了一跳:“啊?”

叶诤瞪大眼睛看着她,又看了看祝烽。

司南烟的房间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古董茶杯?

这在燕王府里,也算是独一份的东西啊!

南烟吓坏了,在皇上面前失手摔坏东西,这在宫里都是要打板子的,更何况,她打碎的是古董!

祝烽,要扒了她的皮吧?

看着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样子,祝烽的一边嘴角又有点忍不住的要往上翘,可是,还是忍住了。

他怒道:“你问问叶诤,这个古董值多少钱!”

“……”

“……”

叶诤和南烟都愣了一下。

守在叶凡身边的潘雨烟顿时大喜,连忙擦拭掉脸蛋上的泪水。

“叶凡……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我去帮你叫医生!”

“不用,我还好。”

叶凡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低声问道:“我……我现在赶飞机回滨海,还……来得……来得及吗?”

潘雨烟一愣,“叶凡,你都这样子了,还要回滨海吗?不行不行,你受了很严重的伤,我不允许你回去……”

“我只问你,还来得及吗?”叶凡神色一拉,沉声问道,“算了,你直接说现在几点?”

“四点半……”潘雨烟被叶凡的眼神震慑住,委屈兮兮的回道。

“嗯。”叶凡点点头,“跟潘叔打个招呼,安排车把我送到机场!”

说着,叶凡吃力的爬了起来。

忽然,他的胳膊力道一软,整个人瘫了下去。

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胳膊肌肉萎缩的很厉害,皮肤就像风干了一般。

“叶凡,你别这样!”潘雨烟大惊失色,连忙去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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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凡咬牙硬撑,“不行,我要回滨海,马上回去!

上官司令答应过我,只要拿下单兵考核的头名,他就能送我回去!”

“可是,你现在的状况根本不能乱动,否则会出事的!”潘雨烟见叶凡这般模样,心里又是焦急又是心疼。

“我说过,我要马上回滨海!”

叶凡甩开潘雨烟的手,硬撑着自己坐好,随后拔掉身上的各种输液管,咬牙站了起来。

他身上萎缩的肌肉都在上半身,基本击中在右臂。

左臂肌肉虽然也有一些萎缩,但是影响不是特别大,严重性也远不如右手。

肌肉出现这种状态,是因为叶凡过度使用了武劲和诡鹰的武技。

恢复是时间问题,但具体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

不过依照目前的速度,最多一个月,他应该就能恢复力量。

至于体内的内伤,才是叶凡真正棘手的地方。

内脏出血损耗,元气大伤,甚至伤到了核心的精元。

精元这种东西叶凡无法形容,但是他可感觉到,这是初始气劲的源头。

此时这个源头,变得十分虚弱,气劲远远没有以往那般有力了。

可是不管叶凡的伤势有多严重,他都必须赶回滨海。

董玥君的情况比他更加危急,他若是不回去看一看,他这辈子也不会安心。

万一……万一董玥君坚持不住了怎么办?

一想到这种恶劣的结果,叶凡的心便紧紧的提了起来。

“我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

叶凡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忽然瞄到墙角摆着一对拐杖,他上前捞起一根,架在自己的左侧胳膊下,强撑着倔强的身体,朝外面走去。

潘雨烟看着叶凡甩开的玉手,眼眸通红,流水零落。

“叶凡,你……你不能走……”

“雨烟,我的事情,请你不要干涉。”叶凡扭头看了一眼潘雨烟,苦笑一声。

“虽然我很不喜欢那个女人的性格,但是……我始终没办法放下她,我必须回去!”

说完,叶凡推开病房的门,径直走了出去。

潘雨烟眼前一黑,瘫软在病床上。

她的泪水无声的流了下来,心头好似被尖刀剜了一般,剧痛不已。

在病房外的张泽三人,见到叶凡走出来,脸色骤变。

“哎,叶兄弟,你……你醒了?你……你要去干什么?”

“叶指挥,你快回去躺着,你才刚醒,不能乱动啊!”

这三个人挡在叶凡身前,以他目前的情况,根本挣脱不了。

叶凡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三位,我有要紧事要和上官司令说。如果你们还当我是兄弟,就带我过去。”

“要紧事?”张泽不知道董玥君的事情,当下皱了皱眉,有些犹豫。

大东一贯以叶凡马首是瞻,见说他立刻去拐角的器材室要来了一张轮椅。

“叶指挥,你坐着上儿,我们兄弟送你过去。”大东咧嘴一笑。

“多谢了。”

叶凡点点头,在大东二东的陪同下,离开了医疗部。

张泽心里十分担滤,连忙跑去联系医生。

潘雨烟失魂落魄的靠在病床上,眼泪“泊泊”的往下流,脑海空白一片。

却说叶凡被推到了格斗场华夏军区的休整室里,大东让弟弟照顾好叶凡,自己跑去向潘云海汇报。

没过五分钟,潘云海和上官流云便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大东耷拉着脑袋,老老实实的跟在他们身后,脸色羞愧,显然被潘云海教训了一顿。

“乱弹琴,乱弹琴!”潘云海满面怒容,“叶凡,你这是要干什么!”

“叶凡,你快回医疗部去。知道不知道,你现在的情况非常不乐观?”上官流云虽然着急,但是语气比潘云海好许多。

叶凡无力的摇了摇头,对上官流云勉强笑道:“上官司令,你答应过我,只要我打完,就立马安排我回滨海……”

“回滨海?”潘云海一惊,“这事儿我们怎么不知道……

靠,叶凡,你小子发什么神经病,你受了重伤,能回滨海吗?我警告你,你别给我整什么幺蛾子,赶紧回去躺着!”

“潘叔,董玥君快不行了。”叶凡握紧拳头,“我……我必须赶回去。”

“嗯?”潘云海连忙扭头看向上官流云,“老领导,叶凡这话是什么意思?”

“雨烟没跟你说?”

“没有!”潘云海摇了摇头。

上官流云有些诧异,随即苦笑起来:“叶凡的前妻的确出了点状况。”

“不可能!我们不是安排了人二十四小时在周围保护她吗?”

“不,不是有人对她做了什么事情,而是她自己出现了一些很诡异的情况。”上官流云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叶凡:“你确定要现在回去?”

“嗯!”叶凡坚定的应道:“我知道我受了点伤。但是,我还是得回去。如果这是我跟她的最后一面,我不想错过!”

上官流云张了张嘴,向潘云海询问道:“你怎么看?”

潘云海犹豫了一会儿,沉声说道:“小子,你的身体能扛得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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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州海丰郡,本名龙川郡。天宝元年,改为海丰郡。乾元元年,复为循州。(既包括后世的惠州市、河源市、汕尾市、梅州市的大部分地区。)

下州,领归善、河源、博罗、兴宁、海丰、罗阳、长乐七县。计有户九千五百二十五,口六万八千六百有余余。土贡:麻布,五色藤盘、镜匣,蚺蛇胆,甲煎,鲛革,荃台,绶草等。

。。。。。。

而在已经被熏黑并且残缺了几分的循州城墙下,变得有些稀疏的围城营盘当中。

满脸沉容而像只困兽一般用力拽着铜头马鞭的王蟠,也在狭小高耸的堆土望台上不停走来走去。

不过他的心思已经不在眼前,正在发生的攀如蚁附又击坠如雨惨烈攻占上,而是飘到了某个远方去了。哪怕是再一次站上城头的跳荡队,所引发的震天呼啸和擂鼓声,也没有能够让他心思转回来多久。

“究竟到了哪里了。。”

他回身对着左右再次问道。

“再派人去探查。。”

“将头,如今城下堪用的马队,都已被差遣出去了。”

身旁别号“麻溜”校尉孙六麻小声劝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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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下的弟兄也是多有疲弊的。。”

“那就多派些步卒去,轮流去探。。”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态,而叫回离开的小校而改口道。

“算了,那就在等一等好了”

“还是让弟兄们好好休息。。外在的警哨依旧不能放松”

然而他的这幅患得患失的取舍不一摸样,落在那些新收拢和提拔起来的头目当中,却是各有一番复杂的心情和体会了。

毕竟,能够让这位威福自专杀气凛然的将头,一直在口中牵挂不下的后队那营管“和尚”,又会是怎样的稀奇人物呢;须知道据称这位加入义军也没有多少时候的,却是已在这部怒风营上下,颇有些口口相传的影响和名声在外了。

好在他或者他们的煎熬,并没有能够持续多久,就终于等来了远处道路上所现出的一行人影来。打头的只是十几个穿褐衫持矛的骑卒,然后又紧跟上来的几十个穿着半身短甲,背弩持牌的步卒,他们正簇拥着一辆双拉的罩棚马车直趋过来;

最后,从停驻的车上走下一个穿着皮背心的半大少年,又身手麻利的放下垫脚和掀起帘布;这才走出各没戴盔子和笠帽的年轻男子,那一头平直的短短发搽和样式怪异的紧身袍服下,那高大健朗的身形,站在这些顶盔掼甲的步骑士卒当中,就像是鹤立鸡群一般的显目无比。

然后,本地营中那些相熟的士卒们,已经是相当热络和亲切的叫唤起来了。被引到了这处堆土而成的望台之上,脸上带着细微的激动和殷切将头王蟠,已然迫不及待的迎上前去把臂嘘寒问暖起来。

“和尚哟,总算回来了。。”

“能够囫囵撤出来便是好了。。”

“其他的啥劳子,就根本不打紧了。。”

然后,他又刻意的转而言他道。

“话说和尚吃了没。。”

“我这让伙营灶上正备着肉菜呢。。”

“有先烹的羊蹄和酱煮肘子呢。。”

“要不先好怕好的吃喝一番,再慢慢做交代好了。”

“这可不妥,我是先一步,赶过来交代些事情的”

周淮安微微一笑婉谢道

“大多人手可还落在后头呢”

“大多人手,还有什么人没到么。。”

王蟠显然是有些不信的道,不由心想只要能回来,就算只剩身边这些人手也算是赚到了;然后他接下来的话就卡在了口中再说不下去了。

因为无论是从望台上看,还是从城头上望过去,都可以见到随着扑卷过来烟尘荡起,一只旗帜如林的大队人马,正在远方隐约鼓号齐鸣当中缓缓的开进而来。

“乖乖。。”

一名在旁的校尉不由咧嘴咋声道

“这便是广州过来的援军么。。”

“非也。。。”

周淮安这一刻,才颇有些成就感的轻描淡写道

“只是我在后方一路聚敛起来的人手而已。”

当然了,为了达到他在到达之前所突然灵机一动的这种效果,周淮安还是刻意停下来用了点心思进行了一番整队;而让那些士气和装备最好,样子最为光鲜的护兵队走在最前面,而直属队和骑兵队在两翼故作驱驰滚滚,所有的车马都在后方横行并进;而最终营造出这种虚张声势式的样子货来。

不过起到的效果还是相当的不错的,至少城下那些聚集在一起的义军阵列,顿然不由自主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和吆喝声;而城头上那些正在苦苦抵抗的守军,却是一下子骇然失声而出现了某种十分明显的颓势和低落。

于是,在之前突破登城的位置上,第一段数丈宽的城墙被正在厮杀的跳荡健儿给站稳了脚跟,而开始拼命的挥动着青旗,招唤更多的后援和接力。

“总算是幸不辱所托了。。”

重新回过神来的周淮安,继续对着略微露出些目瞪口呆之态的王蟠,及边上各色表情的头领们缓声道。

“三百车的军淄粮草,一千二百驮牲口。”

“另余千余人份的甲兵和物料,”

“还有两千五百名役夫。。应该暂够将头眼下的支应了吧”

“够。。够。。远远够了。。”

王蟠这才回过神来,心却真是大大的惊喜不断啊。

“。。。。这,可是发了什么洋落了啊”

“这是让俺大大的吃了一个惊乍啊。。”

毕竟这些东西本身对他的眼界来说,其实不算什么震撼的地方;

但是让他惊讶和称奇的是这位和尚营管,是如何用只有那点人手的后队,在短期内击退了那些土贼,又是如何从民穷地贫的地方上,变戏法一般的筹措到这些东西和人手的。

“个中情形,实在是一言难尽。。”

周淮安却是轻描淡写得道。

“还需慢慢道来了。。”

“却是我心急和糊涂了”

将头王蟠这才恍然大悟的一拍脑门,对着身边急切吆喝到。

“快快让伙房把席面呈上来。。”

“顺便,把剩下的松蓼春和白沙酿子也给端过来”

“麻溜(孙六麻)去叫人杀猪宰羊,蒸饭做饼;好好招待后队的新兄弟们”

“回过头来,我要好好与和尚兄弟说道说道。。”

“真是辛苦了,这些日子卫士有些艰难吧。。”

“还算好了,总算是勉强对付过去就是”

周淮安继续的谦虚道。

“不过,还请将头先以眼下的战事为先。。”

“我或还可以尽些绵薄之力。。”

又过了一段时间,当满载各种物资的大队车马,连绵不绝的在接引下陆续开进围城的营盘之后,面对这一向的循州城门也在某种巨大的回荡和鼓噪声中,给自内而外的缓缓打开,而露出烟尘当中许多浑身浴血的身影来了。

一只久克不落而攻打了大半个月的循州州城,就此而下了。

地方志载:唐乾符六年九月下,贼略循州,糜久不能下;。。复新贼至,马步掩蔽,士民大沮,遂陷。

周显从不觉得依靠图尔海拉拢的那些散乱的蒙古部族可以在归化城坚持很长时间。但即使他之后再次退入青海,只要他能始终掌控阿布奈这面旗帜,就能保证蒙古人不会心意为满清效力。哪怕只给满清增添一点点麻烦,那对于明朝也是有利的。反正打不过敌人,给他们增添一点恶心也是挺舒服的一件事。

周显微微欠身,向崇祯帝道:“陛下,臣的另一个提议是希望陛下能下两个诏书,一个问罪诏书和一个恕罪诏书。”

看崇祯帝脸色有点不解,周显继续说道:“朝鲜为我大明属国,今日之朝鲜王李倧以心向大明为旗,反正废除了支持满虏的光海君,继任为朝鲜王。但他却不思报效我大明,先是和满虏约为兄弟之邦,更是在‘丙子胡乱’之后,对皇太极行三叩九拜之礼,彻底断绝与我大明的关系,成为满虏的属国。如此忘恩负义,不顾廉耻之徒,不重惩难以起到警示左右,请陛下降旨对其问罪。”

崇祯帝眉头微蹙,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将一些事对周显言明。毕竟他现在已经是登莱巡抚了,今后会在很多方面和朝鲜那边有所牵连。“周显,有些事你可能并不清楚。朝鲜王李倧虽然投降了东虏,但却是被迫而为。他明面上与满虏虚与委蛇,但实际上却不断给我大明提供有关满虏的各种情报。这样也算是功过相抵了,如果直接对其问罪,恐怕会彻底将他推到满虏那边。”

周显道:“陛下,这个臣在莱州亦有所耳闻,但和陛下说的有点不同。为我大明提供各种情报的,并非是李倧,而是朝鲜国内心向我大明的朝鲜臣子。李倧本人在丙子之乱之后,便下谕斥责斥和派误国。而最近几年,更是不断驱逐心向我大明的臣子,重用朝内的那些亲近满虏的无耻之辈。如果我大明对之完置之不理,任由他这么做下去,终有一日朝鲜朝堂将完由亲清派掌控。”

崇祯帝脸色露出很不自然的表情,沉思片刻,仍有点犹豫。

周显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实际上,陛下完不用担心李倧会投到满虏那边。因为在朝鲜国内,心向我大明的民众很多。李倧因为反正光海君而成为朝鲜王,他现在的所为在朝鲜国内已经是众叛亲离,叛乱不断。在这种情况下,他是不敢轻易投靠满虏的。况且,朝鲜李氏在太祖之时不过是高丽王手下一大将,太祖后来亲赐其国号朝鲜,任命他为朝鲜王,这才让其荣耀近三百年。说到底,朝鲜王是我大明所立。既然李倧可以通过反正成为朝鲜王,那我大明为何不能再立一个心向我大明的李氏子嗣为朝鲜王?”

崇祯帝抚着龙案,沉思了半晌,最终轻轻的点了点头。“好吧!这个问罪诏朕下,只不过现在不是最好展示给李倧的最好时机。朕把这纸诏书交给你,至于什么时候该向朝鲜王施压,也由你做主。”

周显欠身拜道:“多谢陛下。”

崇祯帝微微摆了摆手,言道:“这件事就这样定了。还有你说的恕罪诏书,又是指什么?”

周显拱手道:“陛下,这个恕罪诏书是臣请求陛下下诏尽恕辽东普通百姓之罪。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迫于满虏压迫,剃发以示对满虏的忠诚。但此举实属被逼无奈,大部分从内心还是心向我大明的。但限于朝廷没有赦免他们的罪过,导致他们中的一些即使有心回归我大明,也一定会被当成叛贼处置,最后导致他们不得不被迫留在满虏那里。如若陛下能下一道诏书,尽恕其罪,我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百姓归附,此举必能大大的打击满虏。”

崇祯帝皱眉道:“你的这个提议,在之前便有大臣曾经提过,但在辽东前线的将领们却极力反对。因为在以前便有一些人逃到辽西,投靠我军,但他们中的有些却是满虏故意混进里面奸细,目的是为了刺探我军的情报。最后不但没有收到太大的成效,反而让满虏知晓了我军的虚实。这之后,凡是逃到我大明境内的,大部分都被当地将领直接斩杀,这也是被逼无奈之举啊!此事已经过验证,并不太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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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显沉默了一会,最终抬头向崇祯帝道:“陛下,如果我愿意在登莱接收这些人呢!登莱地区三面环海,一面通向中原腹地。一旦上岸,想要再返回辽东就困难了。即使他们真的刺探到我军军情,想要带出去也会困难很多。如果我严防海岸,并对他们严加审查,必定能清除出大部分满虏奸细。这样一来,便可免除掉此事大部分的风险。而且,我想要在辽东打开局面,也少不得他们的支持。请陛下让为臣试上一试。”

崇祯帝微微叹道:“实际上,此诏可向天下人昭示朕的仁厚,朕对此并无太大异议。但这样做,一旦中间出现什么意外,风险便要完由你这边承担了。你真的想好了吗?”

周显低头想了想,崇祯帝说的也是实情,在之前便出现过辽东人和登莱本地人相互不满,甚至直接开打的事情。如果自己处置不好,别说到时候无法攻入辽东,连登莱本地的安稳或许都无法保证。到时候,这个责任必将由自己这个巡抚来担。他沉默了片刻,最终拱手向崇祯帝道:“请陛下下诏,将来出现一切问题,责任都由臣来承担。”

崇祯帝微微的点了点头,道:“那好,你先在京中待几日,到时候朕把这两纸诏书以及对你的任命一起下达给你。”

周显坐在座椅上,神态悠闲的喝着茶。过了好一会,他抬头看着脸色难看的金尚宪问道:“金正议,看完了吗?”

金尚宪放下手中信件,只是两封从表面看起来十分普通的书信。只是因为其中的一封盖上了日本的国印,而另一封上有幕府将军德川家光的签名而有所不同。两封信加起来也不过数百字,但金尚宪却看了很久很久。“周军门,大明真的要抛弃朝鲜了吗?”

周显拿起那两封信,轻轻的折叠起来,用十分平淡的语气说道:“事情还未最后决定。明日,王同知会和日本使者国田兵右门卫一起前往京师面见圣上,到时候许与不许,都由朝廷决议,我照办就是。”

丙子之乱后,朝鲜背叛大明,成为满清的藩属国。后来,周显率四百骑卒突入汉城,挟持了朝鲜王李倧,逼迫他写下了重归大明的国书。但因为当时的大明没有实力增援朝鲜,这件事便没有公开,仅限于少数朝内大臣知晓。

李倧不敢得罪满清,但又担心大明公开他写的那纸国书。明面上,他遵从满清旨意行事,并大举重用那些降清派大臣。但暗地里,他却私下与大明接触,并给予驻扎在皮岛的大明水师诸多帮助。

这些年,李倧两方都不得罪,但暗地里做的那些事却不为众人所知。如若在此事上报到大明朝内,十有八九的大臣会同意日本的提议。金尚宪心中知道这点,连忙哀求周显道:“周军门,大明为朝鲜的父母之邦。虽然被迫归藩于满清,但在国内无论普通百姓,还是士子大臣,无一不心向大明。请你看在这些年朝鲜对驻扎于皮岛的大明水师的援救,以及近万为大明效力的朝鲜兵卒的面子上,重新考虑一下此事。”

周显沉声道:“要不是如此,你以为我会将国田兵留置在登州十日之久。但说到底我仅是大明的臣子,有些事不是我能够决定的。你让我怎么办?继续留置不报,还是直接替大明的天子做一个决定。况且,你说大明是朝鲜的父母之邦,我感觉你只说对了一半。万历年间,日本侵入朝鲜,一月之内,朝鲜三都尽失,八道瓦解。日军所到之处,焚烧劫掠,无恶不作,仅晋州一地便屠杀朝鲜百姓六万余人。万历皇帝认为大明为朝鲜宗主国,应负起对应的责任,排除万难,果断出兵。两次入朝,数万将士战死异邦,最终将日军驱赶出朝鲜,使朝鲜得以光复。而朝鲜呢!他们是如何对待大明的?在战败之后,归藩满清,这或许是无奈之举。但为满虏提供粮食,出兵襄助满清攻伐大明这些事情难道都是出于无奈吗?父母之邦,你见过帮助外人欺负自己父母的儿女吗?而万历援朝到现在也不过四十多年,你见过如此无耻和健忘的子女吗?”

金尚宪脸色尴尬,“这些都是……都是……”

周显摆手制止了他,继续说道:“你知道日本为何在此时派人前来登州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日本自万历援朝之战之后,逐步锁国,信息不畅。丙子胡乱,朝鲜大败,朝鲜成为满清的藩属国。但和日本贸易的时候,他们却一直沿用大明崇祯年号,以此不让日本人知晓朝鲜在丙子胡乱中战败,而生出非分之想。也就是说,即使朝鲜已经背叛大明,却依旧要靠着大明的余威来震慑日本人。要不是登莱的商船登陆日本,偶尔和他们谈起此事,这样的谎言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金尚宪沉默着,不再出一言反驳。

周显怒气稍减,沉默了一会道:“金正议,我并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也不愿在此时和你争辩孰对孰错。但现在你要明白一个事实,就是日本人已经知道了朝鲜的战败的事实和背叛大明的举动,失去大明佑护的朝鲜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待宰的羔羊。要不然一直推行锁国的德川家光也不会专门派遣使者前来大明,主动提出愿意派出三万精兵。有两件事你觉得你需要提前想一下,一个是靠朝鲜自身的兵力,能否挡得住日本;另一个是在自己不敌的时候向满清求援,他们是否会像大明那样全力援助朝鲜?”

金尚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接着默默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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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子之乱后,满清大获全胜,但他们在取胜之后,仅是逼迫朝鲜王归藩满清,然后掳了近五十万朝鲜百姓前去辽东。这并非是他们不想,而是其兵力不足。如若日本进入朝鲜,别说满清不会有太多的兵力增援朝鲜。就是有足够的兵力,恐怕也不会支援朝鲜。毕竟只要朝鲜不归大明,不和大明一起从两侧夹击满清,他们才不会管朝鲜最后会什么样呢!一个残破甚至战败的朝鲜,对他们甚至还会有利。

金尚宪眼睛一亮,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说道:“军门,日本人奸诈凶狠,您怎么知道他们在占取朝鲜之后一定会按照约定帮助大明呢!您就不担心他们和满清串结,共同对付大明?一个向明的朝鲜和一个不知道会怎么做的日本,我希望军门能够再慎重考虑一下。”

周显苦笑道:“金正议,从我的角度看,我当然倾向于支持朝鲜。要不然也不会举荐林庆业为东江总兵,并招募大量朝鲜人入军。但我刚刚已经告诉你了,这件事不是我能够做的了主的。我可以继续将日本使者滞留一些时日,但这样终归不是办法,除非……”

金尚宪听出周显语气中的软化,急问道:“军门,除非什么?”

周显沉默了一会道:“除非朝鲜王能向天下人宣告朝鲜继续认大明为宗主国。那样的话,大明自有义务保护朝鲜。我便可以上书圣上,提请驳回日本的请求,并下令驻扎皮岛的明卒全力襄助朝鲜抵御外来的威胁。不管这威胁是来自日本,还是来自满虏,大明必与朝鲜共同进退。”百镀一下“末代驸马爪书屋”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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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望着在输血皮管的汨汨流淌之下,重新陷入呼吸微弱倒还算平稳的沉睡当中的惨白女子。已经重新洗漱和洁净一新之后的周淮安,也得以抱上了这对龙凤胎中之一,感受着仿若是又千钧之重当中,无形血脉相连的悸动所在。

而在视野当中蜇伏了许久的辅助系统,也不再吝惜能量的好好扫描了一遍母子三人;这两个皱巴巴小家伙除了几处胎记和生产造成的瘀痕之外,基本上就是相当的完整和健康。而张氏同样也是生体特征黯淡了一点,但暂且还算稳定。

“药儿现在总算明白了,郎君为何要让人给她说那种无端惹人嫌恶的话语。。”

抱着粉团而一般另个新生儿的曹红药,亦是满心的好奇与谨小慎微,仿若是手脚不知何放的宠溺形诸于颜色。

“只是郎君的威严不容动摇,就由妾身来暂充这个恶人了。。”

“如今的芸卿身体虚弱至极,怕是没法抚育和照管日常了,却是要这个大母多多的用心和辛苦了,这也是应有之理啊。。”

周淮安却是笑笑道:

曹红药闻言却是在没有说话,却是满心欢喜的情贯注在了手里襁褓当中。那刚刚吃饱了母乳而睡得正香的粉团子似得湿漉漉小脸,却是让她越看越欢喜起来;而根本忘却了之前辗转徘徊之间的那点隐隐忧虑,而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像阿母那样,好好的教养这两孩儿。

正在享受着难得的温情和安逸之间,就见女卫队长月姐再度走进来道:

“前庭已经布置和准备好了,就等王上带着世子前往接受朝拜和瞻仰了。”

片刻之后,在牙城前的大校场上,汲汲挤满了城汇聚而来的军民百姓,而前排更是站满了摆着香案花果,正在膜拜祷告的父老士民代表;以及所有正在城内的大小官属和军将成员;他们几乎是在抱着孩子的周淮安和曹红药显身的那一刻,齐身朝拜行礼着爆发出山呼海啸的声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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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万福金康。。”

“敬拜楚王恩德流长。。”

与此同时,人群之中更有许多人泪流满面的感怀道:

“万世基业就此奠定了。。”

“太平军的大业不可动摇了。。”

然后在张灯结彩的城内外各处酒楼和行院当中,以庆祝为名相继喝醉了一波有一波的各色人等。随后,随着以江陵为中心扩散开的消息,是分批下去作为普天同庆的军队、地方加餐,以及发往各个编管地、劳教、服刑场所的,新一轮减刑和赦免的甄选活动。

而在一片欢声笑语而宾朋满座的江陵城中,韦庄、韩渥和杜荀鹤等几位京华老友,也在一处好容易找到空位的私家馆行当中相聚一堂,而这一次又多了一位道号东瀛子,如今正在商州主薄麾下充当署理的前道士杜光庭。

虽然是刚开业不久的私家馆行,但是其中的菜肴置备还是颇用了一番心思。刚开封的红稻醇,乃是来自峡江道的绵口淡酒,又有曾经在京华士人中引为时尚的葡萄酿,只是属于南海出品三年成色的新酒。而配菜先有冷盘拼对的糟鹌鹑、蛋滚肠和五色蛋盘;

而稍后端上来的头菜是鹅腹填鸡肉馅套烤的炙小合子,头汤是本地特色的鱼腹菌羹;然又有醋拌糖蟹、光明虾炙(活虾烤制),白龙曜(葱姜拌鳜鱼丝),羊皮花丝(炒羊肉丝,切一尺长),雪婴儿(豆苗贴田鸡冻);主食则是黄澄澄的巨胜奴(蜜制馓子)和沾满芝麻的酥皮胡饼,也有捞熟拌上酱料的水引饼。

而来同样来自京师平康里中曲的馆主在摆设完之后,就很有眼力的带着养女和侍婢们退了下去,把场合彻底留给了这些大老爷们的高堂阔论与杯著交酬。毕竟,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并不适合她们出来弹唱和侍奉在旁的。

而在酒过数轮之后,就算话虽不多但是句句皆为风趣依然的杜光庭,也很快消除了生分而融入了其中;只是在场身为召集人之一的韩渥,却是在隐隐酒意上头之间,又难免有所稍闪即逝的心思重重。说到底还是他如今的身份变化有所干系的。

事实上,自从堂妹韩霁月在某次梅园诗会后,被招宠为随侍之后,也变相水涨船高的影响到了他的日常境遇当中。虽然没有那种直接被优养和厚待起来的终南捷径,但是在日常公务和生活当中,明里暗里所受到的关照和优待,却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然而他又发现事情远不止于如此。自从有了这个“准外戚”的标签之后,无论他如何的努力和想要作出一些成就来,还是不免在他人的议论和评价当中,被隐隐多带上了一点“裙带关系”的颜色;这就让人十分郁闷和憋屈了。

以至于,现如今他可以倾诉和获得排解一二的也就是眼前这些,依旧对他一如既往也堪称患难之交的京华故友了。更糟糕的是,当初酒后失态一夕风流所惹下的事情。本以为对方只是一个寻常的行院伎家女子,事后交接起来也算是谈吐不俗,而与之愈发亲近有了纳取之心。

然而,当他提出这个想法而进入例行的背景调查之后,却被告知对方居然是个五姓女,还是比较靠近大宗嫡系的枝干,而出现在这个行院里的背景也不是那么的简单。这就让韩渥有些痛苦和难以割舍了。因为按照太平军的制度,与这种本该被镇压和清算的旧日门第,私下结亲是要影响仕途前景的。

如果他只是甘心做一个享受门荫的“准外戚”,那倒无所谓这些惠誉再三,只要随心所欲好了。但是,韩渥自从进入太平军的体制之后,也与其他许多少多受到整体环境感染和影响、熏陶的年轻人一样,自然而然的产生了一番想要在如此壮阔时代洪流之下,有所作为的抱负和志向。

于是,他这番萌心初动的私情就成为了理想和志愿上的最大阻碍了;也因为这个女子实在是符合他理想中的佳偶之选。偏偏他还不能与对方明言,而只能一步步的保持距离和疏远只,这就让他愈发的苦闷和郁结起来了。

而身为友人的韦庄、杜荀鹤,自然是知道个中情形,但是也是碍于立场而无从劝解,反倒是各自苦笑着对视了数番之后,又有韦庄大声叹息着籍此说起了自家的事情来了:

“致光啊,难道就只有一家的烦扰么?我和彦之身后的家门那边,岂又得独善其身呼?”

“难道是城南韦杜的干系。。”

在旁一直笑而不语劝饮不断的杜光庭突然开口道:他乃是处州缙云(今属浙江)人,虽然也姓杜但就相去甚远了。

“正是如此。。乃是穷远贵近的故例了。。”

杜荀鹤不由苦笑着放下杯盏道:

“城南韦杜,离天五尺”这就是形容作为京兆世族的韦杜两家,在有唐一代权势喧天的最好写照。在初唐的五姓七望为首的关东士族,还看不起曾经被鲜卑化的李唐皇族,而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若即若离之际。位于京兆的士族门第韦氏和杜氏,却是毫不犹豫抱上了李唐政权的大腿。

因此,作为对于门第中人亲附李唐的首义之功,不但在后来高宗时重新修订的《氏族志》中,与五姓并列为第一流的门第;而且这世代姻亲、渊源深厚而相互扶持的两家加起来,在有唐近三百年来足足出了二十九位宰相,平均不足十年就又一位,相应的亲族子弟、门生故旧更是得以遍布朝野。

其中最远可以上溯到李唐开国贞观盛世时“房谋杜断”之一的杜如晦,最近的有同昌公主驸马、宰相韦保衡;至于其他后妃国戚之属更是数不胜数。以至于这两家的发源地,也因此成为了京畿道内专属的地名:杜曲和韦曲;甚至就连西汉后期宣帝刘询的陵墓所在,也因此从鸿固原世事渐移的变成了所谓的杜陵了。

所以在杜甫的《赠韦七赞善》里,曾引俚语“城南韦杜,去天尺五”也是一种自豪的隐喻。因为他就是出自京兆杜氏在南方的分支——襄城杜氏的门第;因此,他能够结交的圈子也是曾经或是当下的宰相世系子弟,比如房玄龄的曾曾孙“当代赵括”房倌。。

(题外话:所谓盛唐三基友,杜甫是半城的襄阳杜氏出身,高适是渤海高氏的京兆房,唯有李白是真寒门(屌丝)出身,祖上都不可考了只能追溯戍边的唐人后裔,五民之末的商人家庭出身;所以最后个人的际遇和跌宕起伏的下限也很明显。)

(后世人皆以为写出那么多反应民生疾苦的诗圣杜甫,一辈子都是穷困潦倒落魄的。但是其实他的门第出身决定他的地位和际遇并不会差到哪里去;因为他的祖父就是文章四友的杜审言,自小家庭环境优越,因此过着较为安定富足的生活,才有足够读书和游学的能力。

真正落魄的时候也就是安史之乱前后,因为李林甫专权而粉饰太平妄称“野无遗贤”的需要,屡试不第的杜甫就连西河尉这样的小官都不愿意做,后来改授了右卫率府兵曹参军才勉强接受,然后因为安史之乱爆发而过上了一段颠沛流离,衣食无着的日子。

但是一旦到了灵武投奔肃宗之后,马上就被授予右拾遗这种清贵美职,就算后来因为替葬送了朝廷大军的房倌求情,而被唐肃宗所贬斥为华州司功参军。但是余下的岁月里,依靠在老友严武等处的入幕,也以工部员外郎的身份在蜀地留下来了不少传闻轶事。)

(相比之下,边地出身微寒的李白,在识人之明和政治眼光上,与他的诗文才情和抱负理想,简直就是一个荒诞的反比。所以最后他只能在投奔的永王,被时任荆南节度使的老友高适给平定之后,落得一个流放夜郎然后半路遇赦,又死在北上投军李光弼的途中)

但也因此与行将就木的李唐王朝捆绑过深,因此,当天下的局面随着辗转南北而进入两京的黄巢,就此发生了巨变之后,这两家世族也几乎是早到了灭顶之灾。不但盘根错节在京的本家嫡系亲族被陆续屠戮一空,就连作为祖地的杜曲和韦曲,也在历次战乱当中被烧成了白地。

因此,反而是那些关系较远的旁支远宗得以幸存下来,又随着太平军对于长安乃至京畿道的大迁徙,而来到了山南东道和荆南境内。因此,眼下这些人无疑将家门起复的希望,给寄托在了韦庄、杜荀鹤这两位,原本名不见经传的破落小支子弟身上了。

当然了,正所谓是“破船也有三斤烂钉”,从韦曲和杜曲祖地出逃的少数本家幸存者,也多少携带出来了一些细软,虽然碍于太平军《太平田亩制度》的干系,没法直接在地方上买田置地,但是也在城内拥有了店铺和其他一些营生的手段。

如今作为外来者背景下最为缺少的,反而是来自官面上的庇护和关照了。所以,韦庄和杜荀鹤这两个得以进入体制内的唯一选择,就成为了这些人奇货可居的追捧对象了。依照韦庄自嘲的说法,他们甚至愿意就此尊奉他为当代韦氏的族长,而以身家趋奉之。

当然了,相应的附带条件是让韦庄、杜荀鹤等人,籍此以亲族的名义将一些精心挑选出来,才貌皆佳的族妹、侄女辈,给保举到相应的女眷圈子里去。显然是要籍此效法韩渥族妹韩霁月的故事,博取那进入新王后宅的一线可能性。

当然了,对于这一点无论是韦庄和杜荀鹤都是看的比较明白的;相比在于新朝可以预期的前程富贵,这些远房亲族的诉求和利弊得失,还真心不算不上是什么,甚至是一种严重的负累了。但是出于传统的亲缘人伦,却又没法对其置之不理。

“其实,此时说难也不难。。只是身在其中而难免为其所困尔。。”

听到这里的杜光庭突然开口道:

“敢问圣宾兄何以见教?。。”

韦庄闻言却是恭恭敬敬的端起一大盏酒请教道:

“关键就在于人情难却吧?那就不要却了。。相应的好处不收以免干洗,但是人或可举荐一二”

杜光庭微微一笑道:

“此话怎讲?”

杜荀鹤不由有些糊涂了。

“大都督不是倡导女子走出家门做事和就学么?,端己自可顺水推舟行之啊?”

杜光庭意有所指的道:

“善哉。。”

韦庄却是忍不禁叫好道:这招借力打力却是使的极妙,不但可以错开那些本家人想要投献幸进的预期,还可以让族中的女子解脱出来,追寻一些自强、自立的道路。只要开的这个头,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再是此辈中人可以掌握的了。

“其实韩七郎的心事,也可以从此以为破解啊!”

杜光庭却又开口道:

“。。。。”

在旁喝闷酒的韩渥也不由抬起头来:

“七郎既然不想有所辜负,却又顾虑期间的干系甚大,那就不妨给人一个择选的机缘好了。。”

杜光庭成竹在胸的道:

“稍后大可使人传书前去自问上一句彼方,是否愿意就此脱离身后家门的干系;无论是有情为着想还是别有打算,自会应承下来;然后顺势替其脱籍,再保举进女学进修。。”

然后,就见一扫颓然的韩渥已经迫不及待的站起来对外喊道:

“快拿纸笔来,我要写书信。。。”

洪承畴是明末少数几个统帅型的将领,无论是战略眼光,还是对战场形势的敏锐程度。

若不是当日崇祯帝逼迫过紧,而王朴等将又表现的太过拉胯。他还真有可能在辽东取得一场胜利,至少不会败的那么惨。

他归顺满清之后,皇太极虽然看重他,但一直对他束之高阁。况且没多久,皇太极便因病去世。

而多尔衮虽然依旧没有给予洪承畴兵权,但基本上采纳了洪承畴的每一条建策。而且时时把他带在身边,使他逐渐成为多尔衮身边的第一汉臣。

多尔衮眉头拧成了一股绳,洪承畴所说的他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这一切都是推测,而机会一闪而过。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是不可能放弃这次追歼李自成主力的机会的。他沉默了半晌,从怀中掏出一封塘报递给洪承畴。“这是刚从辽东传过来的。”

洪承畴看完,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臣本以为周显至少要等明年开春之后才会有所行动,没想到这么快。”

多尔衮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前脑壳,“周显这厮是要和我大清作对到底了。在辽南,尚可喜已经退到盖州清河一线。若是他尽力守卫,靠着盖州城,以及石门关和大片岭关,短期内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而在朝鲜一线,李定国已经攻克丹东和镇江,兵锋直逼凤凰城。但本王相信靠着勒克德浑和李率泰,也能守的住。但……”

多尔衮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洪承畴,“但人心难测啊!一旦我大清主力陷在中原,而周显又在辽东攻城略地,难免会有些心怀不轨之人生出异心。就算尚可喜这样忠于大清的汉将,恐怕到时候也想为自己寻个后路吧!”

洪承畴看多尔衮眼神犀利,直视自己,顿时醒悟过来。慌忙跪下,连声道:“臣已经归顺大清,绝对不会存有其他的心思,还望摄政王明察。”

多尔衮盯着洪承畴好一会,突然屈身笑着扶起他道:“亨九,本王怎会对你有所怀疑呢!本王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说我大清必须尽快拿下中原。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向天下人表明我大清才是最终的天命所归。到时候无论周显在辽东怎么闹,那些人都会为了自己生前和后世子孙的荣华富贵尽力周显军作战。反之,若是久战不决,那周显的一点小胜就能在辽东掀起滔天巨浪。所以在北地,我们必须速战速决,这也是本王这次冒险追击李自成的原因。你有大才,本王需要你为我谋划此事。”

洪承畴听懂了多尔衮的话。

乱世终有结束的时候,天下也只有一个人坐。当一方变的强大,有很大可能会最终夺取天下时,不仅会有很多人主动来投,原先做出选择的也会竭力报效。反之,人心思变,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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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天下的大势,而多尔衮要做的就是夺了北地,让天下人看清大势在哪边?从而做出有利于满清的选择。

洪承畴低头躬身,“谢摄政王看重。臣必竭尽智力,以报犬马之劳。”

多尔衮点了点头道:“这次李自成回撤,无论他怀有什么样的企图,都是我们剿灭他们的机会。只不过需要谨慎一点,免除一些可能的威胁。本王令人找了张北地的详细地图,亨九就帮本王分析一下若是李自成设伏,会在什么地方?本王会派出斥候详细探查,绝对不会给他机会。”

洪承畴连忙点头应是,随多尔衮上前。

过了一会,他又言道:“摄政王,目前与我军对峙之闯军各部都有异动,唯有驻守天津的李过部却依旧驻扎在丰南。若是我们尽起大军追击,他们攻击我们后面怎么办?”

多尔衮道:“这次只有我军前去,吴三桂会率他本部人马留在原地,以抵御李来亨和李过的这两部人马。但吴三桂已经答应,会让他手下大将高得捷率八千精骑随我们一起行事。”

洪承畴有点不解道:“摄政王,为什么不让吴三桂为前驱?留下完忠于大清的将领。这样一方面免除我军的后顾之忧,另一方面也可以消耗一部分关宁军。”

多尔衮挑了挑眉头,他没想到洪承畴会这样说。在他心里,汉人都不可信,无论是吴三桂还是洪承畴。但洪承畴这样提议,倒是真的在为大清考虑。

他沉默了一会道:“我大清勇士从来不畏惧正面对决,担心的是各种阴谋诡计。无论闯贼有什么打算,我大军合在一起,他也吃不下。形势不利时,大不了我们突破长城,逃到塞外。但若是分一部留下,携吴三桂的关宁军前去。且不说要留下多少人,他们能不能击败李过和李来亨。就说若是吴三桂临时投敌,我军又当如何应对?”

看洪承畴皱眉不语,多尔衮缓声道:“李过和李来亨所率的也为闯贼精锐,让吴三桂和他们斗去吧!如果吴三桂能够取胜,就把天津城交给他,让他继续南去进攻山东。若周显是一只虎,那吴三桂就是匹狼,让他们斗个两败俱伤不正好吗?一会你替本王去见一下吴三桂,告诉他,若是他能击败周显,本王不介意把山东封给他。”

洪承畴愣在当地,“摄政王,这……恩遇是不是太大了点。毕竟山东就在京畿边上,让吴三桂这样一个心思难定的人坐镇山东,将来难免……”

多尔衮勾了勾嘴角,淡淡笑道:“那也得他能战胜周显。实话对亨九说,本王越来越觉得周显才是我大清的大敌,而且还是那种不能和谈的生死敌人。若是能除掉他,本王觉得这点代价并不算高。”

站在高处,看着浩浩荡荡,如一条长龙般跨过井儿峪向前追击的清军骑兵,李岩紧蹙的眉头稍微有所舒展。“满虏入瓮了。”

刘芳亮站在他旁边,俊秀的脸庞仿佛凝了一层寒霜。“为了引他们上钩,这一路上死伤了不少弟兄。”

周显看着远处的战斗,心绪沉闷。数百满虏就能展现如此气势,那成千上万又该如何?

鸣箭凄厉而响,呼啸着射向天空。那是满虏的求援信号,此刻从远处而来,则是向苦战的自军表明援兵已至。滚滚的马蹄声动如惊雷,烟尘被再次荡起。前锋一千轻骑身无甲衣,速度奇快,转瞬间便奔驰到了五里之外,眼看就要杀入战阵。

粆图旁边的亲卫脸色微变,拱手向他道:“台吉,蛮子到了,我们该后撤了。”

粆图抬头看了看远处已成颓势的自军将士,无力的摆了摆手道:“吹响牛角,让孩儿们立即脱开战斗,随我后撤。”

亲卫得令,悠扬的牛角声再次在草原上空响起。只不过这次是一长一短,是要让军撤退的声音。身旁几个亲卫高举旗帜,护送着粆图台吉一路向后。

正在交战的蒙古骑兵闻声,顿时长舒了一口气。本就恐惧异常,苦力支撑的他们顿时纷纷脱离开战斗,追随旗帜向后方撤去。

已经战斗的有点脱力的满虏骑士看到蒙古人后撤,一下子瘫坐在地,再也站不起来。快速而来的满虏轻骑看到他们,也只是在马上稍微抱拳,没作丝毫停留,便飞驰追向败退的蒙古骑士。

痛打落水狗,这本就是骑兵的一贯本色。

萨哈廉手拿一个望远镜,看着远处奔散而逃的蒙古骑兵,苍白的脸上闪出了一点笑容。转向旁边的亲卫命令道:“通知军向前,尽量放缓速度。”

萨哈廉不同于一般的后金皇族,他自幼体弱多病,武力只能算中流,并非善攻能战的勇猛之士。但他善管理,懂兵略,又深得皇太极信任,是皇族之中难得的智将。每次皇太极派人出征,总是以其为副将,献计出策,多有功勋。这次征伐青海,他在途中偶感风寒,身体一直感到不适。也正因为如此,多尔衮在青海事情未妥之时,便让他率三千部众先行护送阿布奈返回沈阳,以求尽快让之休养身体。

旁边的汉八旗牛录额真孟乔芳听到萨哈廉的命令,脸露疑惑,望向萨哈廉道:“三贝勒,粆图那一千精兵到目前还没露面呢!我们是不是稍等一会再行前去?”

萨哈廉淡淡一笑道:“孟将军所虑,我岂能不知。但投靠我们的那些蒙古人在粆图那里身份低微,到目前为止还没搞清楚那一千精兵藏于何处。如若任由他们继续隐藏下去,我们一路上都得提心吊胆的。一时疏漏,就会遗患无穷。我欲趁此机会,一举荡平之,到时候还希望孟将军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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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乔芳脸色微变,随即笑道:“三贝勒是想故意引他们出来?”

萨哈廉笑着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他们的目标不过是我们身后的阿布奈,我想只要我们率队前去,那一千人必会现身。”

孟乔芳脸色犹豫,微微劝道:“三贝勒,此计虽好,但那可是敌方的一千精锐士卒,战力如何我们实难知道。而阿布奈身份又十分特殊,一旦中间出现什么意外,这个……”

萨哈廉笑了笑道:“将军提醒,某自会考虑。但孟将军也要知道,那一千人中,有明人,有蒙古人,岂能一心?而且,您再看看这里的地形,距离大路最近的山脉也在五里之外。我们前方都为平原,他们就算设伏偷袭,最终的决战也在平原之上。而在平原之上,以稍逊于我军的兵力与我军战斗,将军以为结果为如何?”

孟乔芳为大明降将,却在后金军中步步高升,自非一般庸将可比。经萨哈廉稍微点拨,他瞬间便明白他其中的意思。在这个世上,恐怕还没有哪支军队能以相同兵力在平原之上可以抗衡自军骑兵。

但毕竟对方的目的是阿布奈,而非与自军硬拼。如若意外,又为之奈何?孟乔芳心中暗自嘀咕,但看着萨哈廉自信满满的样子,却没有再多说。

萨哈廉似乎看出了孟乔芳的疑虑,再次笑道:“孟将军,你忘了吗?我们之前还暗自派了五百蒙古人到粆图那里。他们虽是新近投靠,战斗力低下,但到时候却可以给予粆图以反戈一击。我已命令追击的那一千轻骑,等到他们合力那五百蒙人歼灭了粆图,再回围攻打我们的一千精锐敌人。到时候他们的战斗力再强,恐怕也无心再战。虽然此次谋划不能说有十成把握,但九成我想来还是有的。”

孟乔芳脸生佩服,拱手向萨哈廉道:“三贝勒能思巧妙,实非属下能比。如此,是属下多虑了。”

萨哈廉摆了摆手道:“孟将军客气了。谋划献策,或许是我所长。但攻战杀伐,指挥士卒我却不如将军。一会,这里的指挥大权就完交给将军了。望将军这次能彻底攻灭粆图,以免除我大金在蒙古的最后之患。”

孟乔芳疑惑道:“那贝勒您呢!”

“再完的计策都有意外之时,我会率三百亲卫前去娜木钟和阿布奈母子那里,以防到时候出现什么变乱。他们身份特殊,即使死也不能脱了我们的掌控。”

孟乔芳脸色微变,拱手道:“属下知道了。请三贝勒放心,属下定然不会让您失望。”

萨哈廉点了点头,上前拍了拍孟乔芳肩膀道:“孟将军,汝之忠心和才能,我自知晓。等到这次返回盛京之后,我自会禀告汗王。到时候您的职位必然会再进一步,望将军努力。”

孟乔芳心中感激,单膝下跪,言语哽咽道:“属下多谢三贝勒。”

萨哈廉微微一笑,扶起孟乔芳,右手捂住嘴打了一个哈切道:“说了这么多,还真是有点累了。孟将军,我去后军了,你也去忙自己的事吧!”

PS:1、萨哈廉是努尔哈赤之孙,礼亲王代善的第三子,因而书中称三贝勒。

2、孟乔芳本为大明副将,在1630年归降后金。在清军入关之后担任陕西总督,定西大将军。扫清关中,讨平回乱,是清朝铁杆奴才。

3、1616年努尔哈赤建国称汗,国号大金。1636年,皇太极称帝,国号大清。此时是崇祯八年,1635年,皇太极还未称帝,因而称呼为汗王,国号仍用大金。

看着周显惊异的眼神,万达连忙开口继续说道:“公子,杨四占据孟寨之后,除了主寨之外,还以其为中心,在它的外侧总共建立了四座大寨。分别以东南西北命名,每个寨子中有两千士卒。这些,您应该都知道了吧!”

周显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公子,杨四起初只有一万余众,每天消耗已是很大,所有士卒都是处于半饥半饱的状态。入夏之后,又有不少饥民投靠,他的势力虽然急剧膨胀。但随着乡下的富户或是被他洗劫,或是逃入城中,他已很难获得补给。”

万达看周显低头沉思,继续说道:“我这次回家,其实除了去看望家中亲人之外。实际上,还奉了杨四的命令前去舞阳城中购粮。除了我这支以外,杨四还派了其他四五支分别前去其他地方。可以这样说,杨四的粮草供给已到了频临崩溃的边缘。”

周显看了看外面的装满货物的大车道:“外面的那些,就是你们购买的粮食?”

万达苦笑了一下道:“公子说笑了。舞阳城中戒备森严,我们根本连城都没有进去,更别说买什么粮食了。杨六也正是因为害怕回去之后,因没有完成任务而被杨四责骂,这才动了洗劫这个村庄的念想。只不过这里的百姓实在太穷,只弄到了几十石粗粮和十几两银子,别的就是一些破衣烂布之类的。杨六为了交差,连那些东西都搬上了车子。所以,才看着有那么多。”

张虎双目圆睁。“你们就为了这点东西,竟然洗劫了整个村子?”

万达心中一惊,连忙开口道:“大爷,这件事完和小人无关啊!都是那杨六做的,小人也是苦劝,但他不听小人的啊!”

张虎怒道:“将一切都推到一个死人身上,你倒真可以,小心老子一刀砍了你。”

万达脸带惊恐,带着最后一丝期待望着周显。他看张虎骄横,却一切都听从周显的,应该是身份尊贵之人。而且他年龄尚幼,应该也不会那么心狠。

周显定定的望着万达,继续追问道:“万达,你们既然是出外购买粮食的,身上一定会带有银子吧!粮食没买着,那就是说,银子肯定还在,我说的应该不错吧!”

万达眼睛轻微转动了一下,望向周显道:“公子,小人说了银子去处,你可以饶过在下一命吗?”

肆无忌惮的青春

张虎上前一脚将他踹到在地,恨声骂道:“不要脸的东西,这时候竟然还敢讨价还价。你还真是蹬鼻子上脸啊!”

周显挥了挥手,让张虎住手。转向万达,语气平静的说道:“如果你真没做过什么坏事,我可以饶你一命。但如果你再有一言欺瞒于我,我保证你的下场和那些匪寇一样。”

万达忙不迭的磕头道:“小人知道,小人知道。”

只见他忙慌爬到供奉神像的香台后面,从后拉出一个沉重的箱子。

张虎上前打开箱子,朝向周显道:“嘿嘿,二公子,我们可真发达了。你看,这里至少也有千两纹银啊!”

万达满脸堆笑道:“大爷,这里有足足两千两纹银,一钱都不少。”

听他们如此说,周显心中也是猛然一惊。连忙上前查看,里面白花花的一片,顿时便对万达刚才所言信了九成。他微微一笑,对张虎道:“万先生可是我们的财神爷,快快扶他坐下。”

张虎正眉开眼笑的看着里面的银子,听周显这么一说。笑着走向万达道:“来来来,大爷亲自扶你坐下。”

万达浑身战栗,不待张虎上前,便急忙自己找了一个木桩坐下。

周显拉过一个椅子,坐到他对面,淡淡的说道:“万先生,你的命是保住了,但你给我说的事还没有完。”

“二公子是说……”

“你刚刚不是说,你有办法让匪寇不战而溃吗?”

万达拍了一下额头,连忙说道:“是是是,小人的确那么说了。杨四目前虽然粮草短缺,但仍有近千石粮食藏在北寨的黑龙庙内。那是他能保持军心不乱的原因。但如果我们能将这批粮草尽皆烧毁,杨四自会不战而溃。”

周显脸带疑惑的问道:“杨四为什么将粮草藏在北寨这样一个偏寨里面,而不是他的主寨?”

“公子,这就是杨四本人的狠毒之处了。他知道这些粮草就算分发下去,军也坚持不了多少时间。实际上,他已经打定主意,宣布军粮草将近。并以此为由,鼓动匪寇攻打舞阳城。但是他又害怕最后打不下来,因为缺粮而导致队伍面溃散。就暗自将剩余的粮食部藏在黑龙庙内,交给杨大和他手下最精锐的匪寇看守。这样,即使攻打舞阳城失败了,他也可以率手下精锐携带这些粮食继续逃窜。至于那些饥民的死活,他也就完不管了。”

周显点了点头道:“如此,便说的通了。但还有一个问题。北寨由杨大把守,按你所说的,那里至少有杨四的两千精锐,我们又如何能轻易烧毁囤积在那里的粮草?”

万达此时听周显出声询问,脸色间露出一些得意,淡淡笑道:“公子,杨大那里虽然有两千精锐,但把守黑龙庙的却只有数十士卒。杨大本人极好饮酒,我又管着杨四的粮草军需,出入军营无碍。我们可以以运粮为由进入黑龙庙,再送些美酒灌醉于他。到时候,烧毁那些粮草不就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周显略微沉思了片刻,淡淡笑道:“万达,我还真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不仅是个管粮草的,用起计来,也是这么的顺溜。但是我如何相信你到时候不会趁机出卖了我们。我们深入敌穴,到时候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啊!”

万达身后冷汗不止,连忙叩首道:“公子,小人虽然为杨四效力,但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心中总想着有朝一日,重归良民。所以,我虽身在杨四那里,却从不将家中亲属带在身边。而且目前杨六已死,杨四无论如何也不会再留我。为了自己和家人性命,我都会助公子尽快灭了杨四,还望公子明察啊!”

周显微微笑道:“万先生不必如此,我只是像让你做一点保证。张虎一会会带几个兄弟将你的亲属部带进舞阳城。如此既可以避免杨四将来报复,也可以让跟我一起深入虎穴的兄弟们放心。你看如何啊!”

万达沉思片刻,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躬身长揖道:“公子此举是为小人着想,我当然同意。”